本文作者:抚琴居

蒋捷,南宋诗词最后的火炬手

抚琴居 2023-12-19 187
蒋捷,南宋诗词最后的火炬手摘要: 前言公元1279年3月19日,春。历时152年的南宋王朝,亡。这个如同风中烛火的王朝,最终还是倒下了。中国文学史上最温润雅致的宋词,也戛然而止。蒋捷,南宋诗词最后的火炬手之一,撑起...

前言

公元1279年3月19日,春。历时152年的南宋王朝,亡。

这个如同风中烛火的王朝,最终还是倒下了。

中国文学史上最温润雅致的宋词,也戛然而止。

蒋捷,南宋诗词最后的火炬手之一,撑起宋词最后的火苗,只可惜宋朝已亡,元朝始立,新的文学体裁也悄然兴起。

宋词,最终还是在时光的洪流中气若游丝,残存着一丝火光,在后世偶尔光华一现。

春风得意的“樱桃进士”

1126年,靖康元年,金兵铁骑踏入首都开封,掳走宋朝徽、钦二帝,史称“靖康之难”,次年,北宋亡。

赵氏宗亲及朝臣拥立康王赵构为帝,一路出海南逃,至杭州而止,定居于此,建立南宋,从此偏安一隅,苟延残喘。

在夹缝之中的南宋,安逸地度过一百多年,文学依旧鼎盛,参与科举的人依旧如过江之鲫。

“三十老明经,五十少进士”。咸淳十年(1274年),蒋捷进士登科。

白居易27岁考中进士,激动地提笔写下:“慈恩塔下题名处,十七人中最少年”。

年纪轻轻便金榜题名,实属罕见,待闻喜讯也不由得心情激荡,十分自得。

23岁的蒋捷,自然也是春风得意。

蒋捷出身于宜兴世家大族,书香门第,自北宋年间高祖便在朝中任职。

蒋捷的祖父考中进士,父亲虽然不曾考中进士,但也是举人,一家子学霸,被誉为“义兴巨族”,直至今日,蒋氏宗祠还挂着“三径家声远,九侯世泽长”的对联。

1274年,蒙古大军攻破襄阳城,襄阳失守,南宋赖以生存的长江天险已不复存在,雨夜偏逢屋漏,宋度宗撒手人寰,年仅三十五岁,朝廷忙着举行国丧和新帝登基等事宜。

在家待业的蒋捷没能等到朝廷的派遣,而是蒙古大军的铁骑。

从此,他开始自己的漂泊旅程,在流浪途经吴江县的吴淞江时,看着滔滔江水,感觉自己与国家一样,处于风雨飘摇之中,不知何时才能结束逃亡的日子。

他心绪难宁,提笔写下一首充满怀念与伤感的《一剪梅·舟过吴江》:

一片春愁待酒浇。江上舟摇,楼上帘招。秋娘渡与泰娘桥,风又飘飘,雨又萧萧。

何日归家洗客袍?银字笙调,心字香烧。流光容易把人抛,红了樱桃,绿了芭蕉。

他想念家的温暖,怀念在家熏香饮茶的温馨美好的日子,遥望江边,心情惆怅“待酒浇”,只可惜愁肠百结,“举杯浇愁愁更愁”。时光如奔跑的野马,一下子就将人抛之脑后,樱桃已红,芭蕉叶绿,由实写虚,更显得时光无情。

整首词不同于南宋倡导的清冷之风,也有不同于时代黯淡绝望的词坛主流。行文流丽,一扫阴郁之风,很快便在江南流传开来,世人称赞,给他取了“樱桃进士”的雅号。

而他的人生,如同灭亡的宋朝一般,迎来了至暗时刻。

隐居山水的“竹山先生”

命运好像一个轮回,赵太宗赵匡胤陈桥兵变,欺负柴家孤儿寡母,夺取天下。

三百年后,1276年,元军进军临安,太皇太后谢氏带着6岁的小皇帝出城投降。两宋历319年,十六帝,至此宣告灭亡。

元兵入主临安,开国立业,史称“胡元”或“蒙元”,后以“大元”称之。

新国建立,一味铁腕政治肯定不能长久统治,因此,初期动乱之后,元朝安定,便开始采取怀柔政治。

忽必烈征招宋朝文人入仕,一时间,之前隐逸山野,宋朝遗民自居的文人纷纷撕下自己伪善的面具,纷涌而出,只为求个一官半职。

其中不仅有赵宋宗室赵孟頫,更有宋末进士臧梦解、太学生叶李,名士陈允平、王沂孙,以及蒋捷同科状元王龙泽。

“立言,立功,立德”,是中国士大夫一生的诉求和境界。

蒋捷避不入世,开始了漫长的流浪生涯,平日以抄写经书为生。

他秉承着文人士大夫的气节与风骨,如同翠竹一般,任由疾风骤雨侵袭,不改分毫。

直到中年,常年漂泊的蒋捷终于结束了自己的旅途,在武进县的竹山买地隐居,遍植绿竹,自号竹山,写《少年游》以明志:

枫林红透晚烟青,客思满鸥汀。二十年来,无家种竹,犹借竹为名。

春风未了秋风到,老去万缘轻。只把平生,闲吟闲咏,谱作棹歌声。

陆游《示儿》诗有云:“死去元知万事空,但悲不见九州同”,与他笔下的“春风未了秋风到,老去万缘轻”意境上颇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。

“春风未了秋风到”,可见当时顶着生命压力不入仕的蒋捷心下也是惴惴不安。

二十年来颠沛流离的生活,感受到生命的脆弱,与复国无望的怅然,一时间,宋朝灭亡已过二十年,在元朝的糖衣炮弹之下,还有几人还在自称“南宋遗民”呢?

我心不改,我心不甘,我无能为力,蒋捷的不甘与对故国的眷念,只能化作一声轻叹。

事到如今,也只能寄情于山水之间,谱写渔歌,了度残生。

明代文学家毛晋点评蒋捷说:“今读《竹山词》一卷,语语纤巧,真世说靡也;字字研情,真六朝隃也。”

便是夸赞蒋捷这首《少年游》有《世说新语》闲散潇洒、飘逸雅致的感觉。

晚年落寞的“宋末四大家”

仗义每多屠狗辈,负心多是读书人。

1313年,元朝重开科举。对于当时处于底层的汉人文人来说,如同罂粟一般迷人,如烈火一般温暖,是落井之人收到一根救命绳,是溺水之人抢到一块浮板。

他们早已将“忠君爱国”的精神与文人“立言,立功,立德”的风骨忘得一干二净,恨不得插上翅膀,飞过去参与科举。

赵元,75岁,曾与文天祥一同抗击元兵的老兵,也蠢蠢欲动。人心浮躁薄凉,可见一斑。

而蒋捷,不屑一顾,一如既往地隐居于山泽之间。

直到晚年,某个秋夜,听着淅淅沥沥的秋雨,心绪翻涌,难以入眠,披衣起身,用一首《虞美人·听雨》对自己起伏跌宕的一生做了一个总结:

少年听雨歌楼上,红烛昏罗帐。壮年听雨客舟中,江阔云低、断雁叫西风。

而今听雨僧庐下,鬓已星星也。悲欢离合总无情,一任阶前、点滴到天明。

以“听雨”为线索,以时间为轴,串联起他饱经忧患的一生。

从锦衣玉食的世家公子,到躲避征招入仕,颠沛流离的竹山先生,一直到如今,成为鬓发银白的老人,身世之哀和亡国之恨纷沓而至,百感茫茫,万念潮生。

这首词,有他一生的悲欢离合,有王朝末年的风云变幻,有家国与个人的命运写照。

哀而不伤,怨而不怒,风格悲凉清俊、萧寥疏爽,是他作品的集大成者。

清代艺术理论家刘熙载主张:“诗品出于人品",即以诗人人品的高低来定位其作品的艺术品格。

王国维也称他是“北宋以来一人而已”。

他的《竹山词》,被刘熙载称之为“长短句之长城”,是宋词与元曲的一条分界线,是南宋诗词的终曲与挽歌。

浪迹江湖,漂泊半生,广受赞誉的南宋遗民,在那一场秋雨中,写尽一生,彻夜不眠,而南宋,也失去最后的风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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